致新生的话
我在就职典礼上分享了我对中大的愿景:
今天我站在这里,满怀感激,感激大学校董会对我的信任,委以香港中文大学第八任校长的神圣任命。我也感激七位前任校长,在过去五十五年为大学打下坚实的基础,带领大学在各方位取得骄人的成就。珠玉在前,我虽与有荣焉,但也战战竞竞。
我感谢所有大学成员,自我去年七月获委任校长,及在我履新後这一百多天以来,对我展示的好意及坦诚。我感谢各书院、学系及专业服务部门的师生同僚、校友、各方好友,帮助我读懂及读通中文大学这部巨着。
中文大学真的是一部学问的大书!它的宗旨及布局,由创校先贤一一编订,再由一代一代的学生、老师、主管人员及员工按步就班付诸实施。我一章一节地细读,领悟良多,今後,它将继续启发我及指引我,带领大学展开新的一页。我已准备就绪,与大学共同迎向新时代的挑战,递添优势,更上层楼,并延续我们珍视的传统。
香港中文大学於五十五年前成立,致力透过教学、研究及公共服务,履行保存、创造、应用及传播知识的使命。创校校长李卓敏博士高瞻远瞩,以「结合传统与现代,融会中国与西方」为办学方针,至今仍被全校上下奉为圭臬。自创校至今,中文大学植根中国传统文化,兼具国际视野的风格始终如一。除本地学生外,我们早在创校时期便对来自大陆及世界各地的学者敞开大门,不同种族、文化的师生汇萃其上,令校园成为一个丰盈多姿,重双语,多文化,促进个人成长及开拓学问境界的润土。传统与现代勾勒出我们美丽校园的轮廓,既有水塔、太极雕像、亭台楼阁,也有现代讲堂及设备先进的教学建设。
中大独一无二的书院制,不单在香港开风气之先,而且一路下来不断演进、更生、自我完善。它令学生在大学教研俱优的大宅内,得到最佳的学习经验,同时也享受到书院有如小家庭无微不至的关顾,得以发展全人。我们的书院制度为人称羡,区内不少进取的年轻大学,都积极仿傚中文大学的书院模式。
通识教育是中大另一独特标志。不论在大学及书院层面,我们都持之以恒地为规划最适切的通识课程耗费心思,精益求精。对这种「博雅」教育形式择善固执,旨在打造「全人」,培育未来世界公民。
有论者慨叹现今高等教育日渐失焦,把注意力过度放於提升教学硬件及就业前景,忽略了育人的原旨。Excellent Sheep: The Miseducation of American Elite and the Way to a Meaningful Life一书的作者William Deresiewicz便曾讥讽:「当学生享受各种设施与便利的同时,人文教育却越发遥不可及。」在中大,我们提供优良的设施,提升教与学的体验,同时我们也要求新生透过通识课与自然对话,与人文对话,并鼓励他们参与各项非形式课外活动,让他们的心灵注入人文精神,让他们在专攻学科里见树见林。
开卷半个世纪,中大这本大书,其深厚底蕴一方面是智慧与灵感的泉源,其跃动的活力亦足以引发创新意念及冒险精神。要为这部伟大着作续笔,我自知道远而任重,必须为其注入新的文字、新的思维,才可追寻新意,开启新天。肯定的是,前面等着我的,既是机会,也是挑战!
中大既注重学科训练,复致力培育全人发展,面对香港以及区内其他城市转型为多元知识型经济体,中大将继续培育及装备我们的毕业生,,以应相关的人力需求。
跨学科的科技发展及创新已成为新经济的动力。中大在基础及应用科研方面享有强大实力,三十多个研究所及众多的联合研究中心,与世界各地的顶尖夥伴互采所长。我们的强项及优势横跨不同范畴,包括人工智能、深度学习、机械人研究、电脑与人脑介面、智慧城市、基因测试、癌症治疗等,不胜细数。在未来的日子,我深信中大会在基本、应用及转化科研各方面持续创新,持续突破,取得丰硕成果。
二十一世纪被视为亚洲的世纪,中国在世界经济、文化及政治舞台上的角色日益重要。中大在中国研究方面所播下的种,埋下的根,并不始於今天,也不局限於人文社科等领域,而是广涉商业、法律、工程、物理及生命科学等。此外,就在边界的另一端,我们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及配套,相继成立了中大(深圳)、中国科学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所和深圳研究院。对大湾区、一带一路等机遇带来的无限可能性,我们已是蓄势待发。
资讯爆炸及通讯科技的发展,不单大大改变了人类生活及学习的模式,也深深地影响了我们如何办学及如何教育下一代。中大在电子学习方面早着先机,今後也必继续积极开探教学科技的新疆土。
另一方面,有人说过:「现时我们每两天制造出来的资讯量,相等於人类自有文明以来直至2003年间所有资讯量的总和。」科技把世界的距离缩小,活在资讯洪流中的我们,不难察觉世界各地都出现令人担忧的状况,颠覆了基本的操守行爲和传统的沟通模式。《时代》杂志专栏作者Joel Stein这样写道:「表达本来不为社会接受的意见,渐渐地竟被社会接受了。」千禧世代依赖手机进出网路,很容易迷失在社交媒体讯息的回音长廊中,分不清真相与後真相。然而,我对於教育 — 尤其是中大的教育 — 所能够发挥的作用,仍然感到乐观。在通识教育以外,中大各书院、学院、学会及学生组织提供形形色色的体验式学习和社会服务机会,一直以来大大丰富并补足了正规课程的教育。要在众声喧哗中保持清醒的头脑,学生必须加强分析与批判思维的训练,必须有能力辨清事实与观点,在自己的论理立足点站稳的同时,不偏不倚,任何时候都尊重别人的意见。
另一个影响着我们和我们地球的挑战,是可持续发展。2015年的《巴黎协议》所定下的升温上限目标,今天看来似乎不易达到,情况堪忧。去年,来自184个国家共15,000位科学家联署,向人类发出第二道警告,呼吁马上行动以减慢毁耗地球资源的速度。
中大好绿,始自创校,这可能出於我们对守护这个得天独厚的美丽校园自视为应有之义。我们必须继续珍惜及保育校园的生物多样性,及发展出一套永续文化,让其渗透至教与学、宿舍生活,以至日常管理及采购的常规中。更重要的,是大学作爲知识发源及集中地,面对二十一世纪全球面对的可持续发展挑战,我们责无旁贷,必须担当领导角色。我们不单要运用科研研创新技术以解决当前的问题,还须肩负一个严肃的重任,就是教育及启发未来带领全球可持续发展的领袖。
我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少年时离港留学。今天可以站在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个奇妙的旅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今天归家,也把我带到大学的核心使命、核心业艺及核心价值。对於社会交付给我们的年轻学子,我们负有极大责任。曾出任英国首相的Benjamin Disraeli说过:「一个国家的青年,是後世的受托人。」我们的任务,便是要保证经我们培育的後世受托人,是学养俱备、有责任感的世界公民。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大培育了超过二十万名杰出的校友。他们在各自的工作及服务范畴里克尽己职,多所贡献。有些做出成绩,广为人识,甚至受到勳许;更多的是继续默默耕耘,润物无声。他们的学养才能,可以追溯至我们的实验室和课室;他们终生浸沐的友谊,大概也可以追溯至我们书院的饭堂或运动场。对外面的世界来说,他们的脸孔、成就,就是中大的代言。他们是中大与世界接轨的桥梁。
我们常常提到学生、老师、校友,好像他们分别属於三个不同的中大群体,但其实三者之间界线微妙。我们有时会遇上一个毕业於中大的老师,又或是有同事工余在这里修读硕士课程,但我们不会知道我们中间有多少人拥有中大学历。那麽让我告诉你们:我们的教学人员中有42%是校友;非教学人员中有25%是校友。整体来说,中大现职员工中,29%兼有校友身分。
这个百分比不算低吧?在中大里以不同形式、不同岗位服务的人士里,每三位就约有一位在这里接受教育。拉丁文alumnus一字指受领养的孩子或学生,源自动词alere (意思是养育)。耶鲁大学历史学家John Boswell曾经考证过,这个字兼有受宠爱的孩子及仆人两重涵义。我想特别强调有关服务的後一重涵义,即一个人对孕育其成长的地方的一份感情与忠诚,从而兴起回馈之念。我希望能开拓校友这个人才寳库,取之大学,用之大学,巩固并提升大学的国际地位。
我最近在大学展览厅里见到一张黑白照,摄於1971年,相中数以百计的中大师生组成人链,以人手一本一本地把旧崇基图书馆的藏书搬移至即将启用的牟路思怡图书馆。看着这帧照片,我无比感动。我相信在高等教育史上,没有其他影像比起这照片更直接而确实地表达出知识传递这个神圣的使命。今天的图书馆的书或许少了,但大学作爲知识传递的圣地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我十分希望见到已经「退房」的旧生,可以大批大批回到这里「报到」,而且更可以向他们的师弟师妹,打开他们精采的人生大书。
二零零六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Orhan Pamuk ,往往在小说中提及在他土生土长的土耳其,传统遇上现代产生矛盾的故事。他的小说《纯真博物馆》有这麽一句说话:「在生命的旅程中,能一起做点事情,岂不美哉!」今天,我战战竞竞接掌这所伟大的大学,自觉踏上了人生中最令人兴奋,最有意义的旅程。我有幸和各位相遇在这个时空里,我诚意邀请你们—各位同事、校友、支持我们的朋友,还有最重要的, 後世的受托人 — 和我一起踏上中大之旅!
今天我在这里接过大学印章,正式成爲中文大学校史上第八任校长。我在此庄严承诺,定必竭尽所知所能,珍视、守护、延续及发扬大学寳贵的传统。我期望得到你们的支持,听取你们的意见,克尽己职。衷心感谢你们今天来到这里,与我分享此重要时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