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屆大會致辭
我在就職典禮上分享了我對中大的願景:
今天我站在這裏,滿懷感激,感激大學校董會對我的信任,委以香港中文大學第八任校長的神聖任命。我也感激七位前任校長,在過去五十五年為大學打下堅實的基礎,帶領大學在各方位取得驕人的成就。珠玉在前,我雖與有榮焉,但也戰戰競競。
我感謝所有大學成員,自我去年七月獲委任校長,及在我履新後這一百多天以來,對我展示的好意及坦誠。我感謝各書院、學系及專業服務部門的師生同僚、校友、各方好友,幫助我讀懂及讀通中文大學這部巨著。
中文大學真的是一部學問的大書!它的宗旨及佈局,由創校先賢一一編訂,再由一代一代的學生、老師、主管人員及員工按步就班付諸實施。我一章一節地細讀,領悟良多,今後,它將繼續啟發我及指引我,帶領大學展開新的一頁。我已準備就緒,與大學共同迎向新時代的挑戰,遞添優勢,更上層樓,並延續我們珍視的傳統。
香港中文大學於五十五年前成立,致力透過教學、研究及公共服務,履行保存、創造、應用及傳播知識的使命。創校校長李卓敏博士高瞻遠矚,以「結合傳統與現代,融會中國與西方」為辦學方針,至今仍被全校上下奉為圭臬。自創校至今,中文大學植根中國傳統文化,兼具國際視野的風格始終如一。除本地學生外,我們早在創校時期便對來自大陸及世界各地的學者敞開大門,不同種族、文化的師生匯萃其上,令校園成為一個豐盈多姿,重雙語,多文化,促進個人成長及開拓學問境界的潤土。傳統與現代勾勒出我們美麗校園的輪廓,既有水塔、太極雕像、亭臺樓閣,也有現代講堂及設備先進的教學建設。
中大獨一無二的書院制,不單在香港開風氣之先,而且一路下來不斷演進、更生、自我完善。它令學生在大學教研俱優的大宅内,得到最佳的學習經驗,同時也享受到書院有如小家庭無微不至的關顧,得以發展全人。我們的書院制度為人稱羨,區內不少進取的年輕大學,都積極仿傚中文大學的書院模式。
通識教育是中大另一獨特標誌。不論在大學及書院層面,我們都持之以恆地為規劃最適切的通識課程耗費心思,精益求精。對這種「博雅」教育形式擇善固執,旨在打造「全人」,培育未來世界公民。
有論者慨嘆現今高等教育日漸失焦,把注意力過度放於提升教學硬件及就業前景,忽略了育人的原旨。Excellent Sheep: The Miseducation of American Elite and the Way to a Meaningful Life一書的作者William Deresiewicz便曾譏諷:「當學生享受各種設施與便利的同時,人文教育卻越發遙不可及。」在中大,我們提供優良的設施,提升教與學的體驗,同時我們也要求新生透過通識課與自然對話,與人文對話,並鼓勵他們參與各項非形式課外活動,讓他們的心靈注入人文精神,讓他們在專攻學科裏見樹見林。
開卷半個世紀,中大這本大書,其深厚底蘊一方面是智慧與靈感的泉源,其躍動的活力亦足以引發創新意念及冒險精神。要為這部偉大著作續筆,我自知道遠而任重,必須為其注入新的文字、新的思維,才可追尋新意,開啟新天。肯定的是,前面等著我的,既是機會,也是挑戰!
中大既注重學科訓練,復致力培育全人發展,面對香港以及區内其他城市轉型為多元知識型經濟體,中大將繼續培育及裝備我們的畢業生,,以應相關的人力需求。
跨學科的科技發展及創新已成為新經濟的動力。中大在基礎及應用科研方面享有強大實力,三十多個研究所及眾多的聯合研究中心,與世界各地的頂尖夥伴互採所長。我們的強項及優勢橫跨不同範疇,包括人工智能、深度學習、機械人研究、電腦與人腦介面、智慧城市、基因測試、癌症治療等,不勝細數。在未來的日子,我深信中大會在基本、應用及轉化科研各方面持續創新,持續突破,取得豐碩成果。
二十一世紀被視為亞洲的世紀,中國在世界經濟、文化及政治舞台上的角色日益重要。中大在中國研究方面所播下的種,埋下的根,並不始於今天,也不局限於人文社科等領域,而是廣涉商業、法律、工程、物理及生命科學等。此外,就在邊界的另一端,我們已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及配套,相繼成立了中大(深圳)、中國科學院深圳先進技術研究所和深圳研究院。對大灣區、一帶一路等機遇帶來的無限可能性,我們已是蓄勢待發。
資訊爆炸及通訊科技的發展,不單大大改變了人類生活及學習的模式,也深深地影響了我們如何辦學及如何教育下一代。中大在電子學習方面早著先機,今後也必繼續積極開探教學科技的新疆土。
另一方面,有人說過:「現時我們每兩天製造出來的資訊量,相等於人類自有文明以來直至2003年間所有資訊量的總和。」科技把世界的距離縮小,活在資訊洪流中的我們,不難察覺世界各地都出現令人擔憂的狀況,顛覆了基本的操守行爲和傳統的溝通模式。《時代》雜誌專欄作者Joel Stein這樣寫道:「表達本來不為社會接受的意見,漸漸地竟被社會接受了。」千禧世代依賴手機進出網路,很容易迷失在社交媒體訊息的迴音長廊中,分不清真相與後真相。然而,我對於教育 — 尤其是中大的教育 — 所能夠發揮的作用,仍然感到樂觀。在通識教育以外,中大各書院、學院、學會及學生組織提供形形色色的體驗式學習和社會服務機會,一直以來大大豐富並補足了正規課程的教育。要在眾聲喧嘩中保持清醒的頭腦,學生必須加強分析與批判思維的訓練,必須有能力辨清事實與觀點,在自己的論理立足點站穩的同時,不偏不倚,任何時候都尊重別人的意見。
另一個影響著我們和我們地球的挑戰,是可持續發展。2015年的《巴黎協議》所定下的升溫上限目標,今天看來似乎不易達到,情況堪憂。去年,來自184個國家共15,000位科學家聯署,向人類發出第二道警告,呼籲馬上行動以減慢毀耗地球資源的速度。
中大好綠,始自創校,這可能出於我們對守護這個得天獨厚的美麗校園自視為應有之義。我們必須繼續珍惜及保育校園的生物多樣性,及發展出一套永續文化,讓其滲透至教與學、宿舍生活,以至日常管理及採購的常規中。更重要的,是大學作爲知識發源及集中地,面對二十一世紀全球面對的可持續發展挑戰,我們責無旁貸,必須擔當領導角色。我們不單要運用科研研創新技術以解決當前的問題,還須肩負一個嚴肅的重任,就是教育及啟發未來帶領全球可持續發展的領袖。
我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少年時離港留學。今天可以站在這裡,對我來說是一個奇妙的旅程,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今天歸家,也把我帶到大學的核心使命、核心業藝及核心價值。對於社會交付給我們的年輕學子,我們負有極大責任。曾出任英國首相的Benjamin Disraeli說過:「一個國家的青年,是後世的受託人。」我們的任務,便是要保證經我們培育的後世受託人,是學養俱備、有責任感的世界公民。
在過去的半個世紀,中大培育了超過二十萬名傑出的校友。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及服務範疇裡克盡己職,多所貢獻。有些做出成績,廣為人識,甚至受到勳許;更多的是繼續默默耕耘,潤物無聲。他們的學養才能,可以追溯至我們的實驗室和課室;他們終生浸沐的友誼,大概也可以追溯至我們書院的飯堂或運動場。對外面的世界來說,他們的臉孔、成就,就是中大的代言。他們是中大與世界接軌的橋樑。
我們常常提到學生、老師、校友,好像他們分別屬於三個不同的中大群體,但其實三者之間界線微妙。我們有時會遇上一個畢業於中大的老師,又或是有同事工餘在這裡修讀碩士課程,但我們不會知道我們中間有多少人擁有中大學歷。那麼讓我告訴你們:我們的教學人員中有42%是校友;非教學人員中有25%是校友。整體來說,中大現職員工中,29%兼有校友身分。
這個百分比不算低吧?在中大裡以不同形式、不同崗位服務的人士裡,每三位就約有一位在這裡接受教育。拉丁文alumnus一字指受領養的孩子或學生,源自動詞alere (意思是養育)。耶魯大學歷史學家John Boswell曾經考證過,這個字兼有受寵愛的孩子及僕人兩重涵義。我想特別強調有關服務的後一重涵義,即一個人對孕育其成長的地方的一份感情與忠誠,從而興起回饋之念。我希望能開拓校友這個人才寳庫,取之大學,用之大學,鞏固並提升大學的國際地位。
我最近在大學展覽廳裡見到一張黑白照,攝於1971年,相中數以百計的中大師生組成人鏈,以人手一本一本地把舊崇基圖書館的藏書搬移至即將啟用的牟路思怡圖書館。看著這幀照片,我無比感動。我相信在高等教育史上,沒有其他影像比起這照片更直接而確實地表達出知識傳遞這個神聖的使命。今天的圖書館的書或許少了,但大學作爲知識傳遞的聖地這個事實並沒有改變。我十分希望見到已經「退房」的舊生,可以大批大批回到這裡「報到」,而且更可以向他們的師弟師妹,打開他們精采的人生大書。
二零零六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Orhan Pamuk ,往往在小說中提及在他土生土長的土耳其,傳統遇上現代產生矛盾的故事。他的小說《純真博物館》有這麼一句說話:「在生命的旅程中,能一起做點事情,豈不美哉!」今天,我戰戰競競接掌這所偉大的大學,自覺踏上了人生中最令人興奮,最有意義的旅程。我有幸和各位相遇在這個時空裡,我誠意邀請你們—各位同事、校友、支持我們的朋友,還有最重要的, 後世的受託人 — 和我一起踏上中大之旅!
今天我在這裡接過大學印章,正式成爲中文大學校史上第八任校長。我在此莊嚴承諾,定必竭盡所知所能,珍視、守護、延續及發揚大學寳貴的傳統。我期望得到你們的支持,聽取你們的意見,克盡己職。衷心感謝你們今天來到這裡,與我分享此重要時刻。謝謝!